『原创』黄金时代（安敦尼•庇护中心）
“牺牲。”
半睡半醒。
我大概听出，说话的是我的大儿子，马可。
“这就是您多年来为国家所做的，父亲。”
胃部的钝痛率先回归。
紧接着，视野变得清晰。
马可和维鲁斯——我的两个儿子，红着各自的蓝眼睛，并排坐在卧榻对面。
“阿尼厄斯。”
我叫了马可小时候的名字。
“是，父亲。”
他的身体僵硬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。
几乎是同时，眼泪刷地流出来。
“还有，……小凯奥。”
——复杂的音节。
维鲁斯扑到我的被子上大哭起来。
我努力抬手摸着他的背。
尽力扯出一个微笑。
像他早逝的生父那样，稍微露出牙齿地微笑。
“不要哭了，谁都有这一天。”
我的来了。
“您牺牲的实在太多了，父亲。”
他们难能可贵地异口同声起来。
而后是新的一轮哭泣。
……我的早已不再是孩子的孩子啊。
一个个都这么大了，哭得倒厉害了。
——孩子，不要哭了。
——凡人终有一死啊。
二十一年前的春天，我的妻子离我而去。
我沉默地抱着11岁的芙斯汀娜，想着第一次掀开她面纱时看到的那个温柔羞怯的微笑，目睹奴隶们把她的尸体送进火化的巨炉。
二十三年前，我也曾扑在那个人逐渐冷却的躯体上，像现在的他们一样，绝望地嚎啕大哭。
那个人曾经和我一起走过了三十几年，彼此注视着的岁月，其长度和广度，甚至超过了很多人的一生……
但无论如何，都无法继续了。
哪怕他还活着，恐怕也是一样。
在那之前不久，我换上新年的第一件新托加，在新年第一天走进元老院，刚找到合适的位置，就听到皇太子吐血而亡的消息。
我参加了葬礼。
我穿过香料和浓烟，把咬着手指的维鲁斯抱进怀里。
然后把他刚换下的门牙，和他父亲的骨灰一起，埋进伊特鲁里亚风格的花园中。
然后是三十年前的冬天，我留在罗马，居然收到了来自埃及的讣告。
还收到了使者手里握着的褪色的黑发。
……那个小鹿一样的男孩子，自杀了。
还有四十年前，五十年前，六十年前……
推到遥远的过去，我长大成人，娶妻成家的年头。
家里所有的长辈接连去世，留给我的是无尽的葬礼和可归虚无的遗产。
……现在终于轮到我了。
牺牲？
不，我什么都没有失去。
在那些人里，我可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。
是我给他端上汤药，是我给他清理骨灰。
就算端起他酒杯的人不是我，又能如何？
我和他相识的时候，其他人甚至没有出生。
我的养子们，发自灵魂地爱我。
我给阿尼厄斯权力，给小凯奥快乐。
这是作为一国之君的我，能保护他们的最好的方式。
失去了亲生的儿子，又能如何？
这么好的两个孩子，承欢在我膝下。
罗马，终于成了我的国家。
作为一个台阶，我得到她的一切。
而我把她从战争和屠杀里解救出来。
送到贸易和文化的繁荣中。
不知何时，我闭上了眼睛。
哭声渐渐淡去，大概是悲伤在逐渐平息吧。
说起来，我已经二十三年没有哭过了。
依稀记得，曾有路人向我鞠躬。
“安敦尼陛下，您带来了黄金时代。”
他握着手里的工具，恭敬地对我说。
作为回报，我免去了他下个季度的税收。
一切都是幸福的。
“哥哥，父亲……走了。”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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