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师，我不想读书了。”
穿着一身名牌的少年，干脆利落地把书丢进垃圾桶，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雕花木桌子上，两条长腿在夏天午后的空气里晃荡着。
原本在讲数学题的男人沉默了。
他用一种压抑着痛苦的冷漠神情面对着桀骜的少年，像是在透过书房里粘稠枯燥的气氛，回望着自己灵魂深处的苦难。
那苦难沉默地在灵魂深处破碎着，日积月累，已经化作了他白金发丝中的灰色，让这个刚过三十的高大男人看起来苍老得如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，连他的西服都被显得很黯淡。
“读书多没意思，日子这么长，我老爹老妈又有钱。”
看着男人沉寂的姿态，少年切了一声，“您难过什么，甭管我这次期末拿几分，补课钱都不会短了您的。……当然，以后也是。”
“……不读了？”男人的嗓音有点沙哑，随便一听都能听到他的疲惫，“我们今天的课才刚开始……”
“是的，刚开始，还有俩小时呢，您说点什么都行……当然了，不要心灵鸡汤和物理学最新进展，老师。”
桌上放着一个纸杯，里面装着新榨的橙子果汁。
男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。
视线表面的冷酷逐渐被酸甜的滋味软化，他在学生随意的目光里笑了起来，虽然只是那么勾了一下嘴唇。
“很久很久以前……”
很久很久以前。
“我遇到了一个小朋友。”
……说起来还比我大那么一岁多点，不过也跟小朋友没两样。
“他没有你我这么有钱……”
我遇到他的时候，他差点就要死在路边了。
“他也不想学习。”
到底为什么连十以内加减乘除都不会？
少年漫不经心地瞟着自己的家教，“那您当年一定很无聊。”
“不，那个小朋友给了我很多快乐。”
每天都会跟他吵起来，但每次都会和好。
“他特别爱笑，出门一定要买零食吃。”
一直都能开心地笑出来。
“……只是。”
只是。
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男人端起剩下的半杯橙汁一饮而尽。
“你玩游戏吧。我自己呆一会儿。”
很久很久以前。
有那么一个小朋友，出现在他的视野里。
那是个不会十以内加减乘除的小笨蛋。
也是个一直能笑得出来的零食爱好者。
他一直在等着小朋友长大。
从那不勒斯，到卡普里岛，到庞贝，到佛罗伦萨。
最后在威尼斯，他们分开了。
——小朋友长大了。
……Arrivederci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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